我在彰化寫不停

內文有大雷，沒雷的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寫這篇觀後感。

還有，這真的是我寫過最難寫的觀後感了......

劇名：果陀劇場．動物園
地點：台中．中山堂(學士路，周遭停車場很多)
座位：1樓8排25號(NT:$1800 果陀打折後$1440)
演員：金士傑、顧寶明、姚坤君
劇長：140分鐘左右(含中場休息10分鐘還是15分)

座位感想：
每次的座位大概都在這個位置，這次大概是最前面的一次，我覺得1800的價位中，CP值最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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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看的劇許多都是上電視宣傳時才知道，但這次卻是在果陀的粉絲團得知的。
今年是果陀25周年，所以重演了果陀的創辦人-梁志民導演的畢業創作，我一看到演員名單，金士傑跟顧寶明，我完全沒管這部戲是在講什麼就購票了。

一直到逼近展演的時間，果陀開始有一些名人推薦的影音，其中蔡康永提到荒謬劇，我才意識到這部戲可能沒那麼簡單，於是開始找資料做功課。

上網查評價時，有些網友給這部戲是負評，還有人回應說是部「下流粗俗的戲不知道在幹嘛」。

這讓我很緊張，雖然以我自己來說，衝著看金士傑跟顧寶明演戲我就滿足了，但畢竟我是要跟Sammi去看，如果反差太大，怕讓她對舞台劇失望。
於是更仔細的去搜尋了關於荒謬劇，還有「動物園」這部戲，也得到下列一些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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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謬劇為了帶出其中的思想，不免要從傳統戲劇的方式以外尋求出路，所以綜觀荒謬劇──他們不是失敗，就是精彩絕倫地成功。在手法上，多半是靠臺詞間的對比、一層又一層的辯論，將滑稽的人生給勾勒出來。」

「於是在荒謬劇的構成條件上，遠較同類戲劇來得困難。我們現在討論的是純粹的荒謬劇，或者是以突顯荒謬為主軸的作品。因為在藝術的呈現手法上，它要能夠使人看透劇情的內容，進而反省自己整個人生。藝術無不以感染他人為目的，但是如果一個藝術家渴望做到的是讓別人從頭懷疑起自己相信過的一切價值觀，那就未免太困難了些，所以在手法上，劇作家多半是用『哲學劇』的方式呈現，這種戲劇偏重於冗長的對話，主角常會有好多次上千字獨白的機會，使得這些劇本根本沒有上臺演出的可能。因為台詞實在太多了。 」

原文出處：http://mypaper.pchome.com.tw/jacob/post/240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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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還有果陀1/8在誠品的深度講座

看完這些東西後，我得出的結論就是：外套該帶厚一點比較好睡。

這樣的結論絕對沒有任何不敬，對劇我還是很期待，我只是對自己沒有信心而已。

簡言之，荒謬劇是是用大量的對話，隱喻，來突顯荒謬本身，進而讓觀眾思索些什麼，得到些什麼，恍惚間似乎了解了什麼。

好難好深的戲劇種類啊，難怪就連顧寶明先生也說費了許多心神。

但至少有事先做功課，對於劇情及手法有個心理準備。
於是在看戲前，跟Sammi先去用餐，用餐時我先跟她簡述了這部劇的大綱及手法。

「所以如果睡著的話我不會怪妳的，這部戲可能比較沉重比較悶」
事先打預防針，因為我怕到時睡著的是我。

入場就座後，舞台中央的投影布幕投影著「At Home , at the Zoo」，剛好是這部劇的上下半場的場景。
沒多久，投影布幕慢慢升起。

然後，果陀，動物園。
不論劇中真正想表達的是什麼，我寫我所感受到的。
正確與否，沒那麼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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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場的內容，彼得(金士傑老師飾)跟老婆(姚坤君老師飾)的夫妻對話。
從一開始夫妻間的日常對話開始，妻子一直有話想說卻又被一些生活雜事帶走話題，丈夫則是專注於自己手上的書，對老婆的抱怨敷衍的回應。

許多老夫老妻在習慣彼此後數十年的婚姻生活，或許就像是這樣。

一個話題結束後，丈夫又回到書中的世界，然後兩人之間又是安靜。

無話可說的氛圍。

妻子在客廳來回踱步著，可以知道她還想跟丈夫說什麼。
然後妻子不斷找話題，最後丈夫終於中斷了看書，開始與妻子對話。

「那是本最無聊的書，出版社賣的最好的書，可是為了賣書，所以我必須好好的看這本書，專心的看」

最無聊的書，卻忽視最親近的人。

我們的人生是否也如此？在你忙於許多你覺得「很必須」的事時，卻忽略了那些「最重要」的人？

丈夫終於放下書，開始跟妻子說話，終於開始對談。

「你怎麼知道我會睡不著」
「因為好幾次妳半夜起床」
「原來你知道！那你怎麼沒有想過我會不會起床就不見？」
「因為最後妳還是回來了啊」

人與人相處，是否最後終於習慣，然後忘了關心？

「對於那些無能為力的事，說了又如何？」
「難不成我們要像動物園裡的猴子一樣互相取暖擁抱，然後一起無能為力？」
妻子怒吼著。

「可是，就算如此，我還是覺得那是必要的」
丈夫說。

(我也覺得，那是必要的)

然後在一堆雜七雜八的日常話題後，妻子終於切入她一開始想談的。

「你不覺得我們的性愛，太安全了嗎？」
「啊？」

接下來就是妻子想傳達的部分，以及丈夫一直不太懂她希望的獸性部分。

妻子並不是對婚姻不滿，不是對丈夫不滿，甚至也不是對兩人的性事不滿。

但就是少了什麼。
瘋狂的，或者純動物性的，獸性的部分。

「你懂嗎？」妻子問丈夫。
「恩？」

妻子用許多隱喻來暗示，甚至用年老的母親突然想外遇來暗示丈夫，丈夫只是當成妻子在分享笑話。

最後，丈夫比喻他所維持狀況(也可以說他對於性的部分)。

「我們坐在平靜大海中的一條小船裡，就這樣漂啊漂，只有我們兩個，安安穩穩的，很滿足」

可是，這不是妻子想要的。
更確切的說，不是不想要，而是總會有一些波折之類的，大風大浪之類的吧。

「我也曾經很壞」
丈夫說著。

然後開始訴說曾經「很壞」的年少。

我想這一段，就是有網友說的低俗下流的部分。

可是我卻覺得演員很厲害，因為他們很忠實的演出夫妻的對話。
他們是夫妻，最親近的人，這時候他們兩人之間的無形柵欄才解開了，包括器官的部分，那些最私密的部份。

「我是你老婆耶，你不跟我說要跟誰說？」

然後解放了，兩人解放在那些最荒謬的想像中。
這時的表演方式很誇張，舞台效果也是狂風暴雨，兩人縱情放任的的想像。

然後最後兩人氣喘呼呼的坐在沙發上，一切歸於平靜。

相較於剛才的誇張荒謬，突然有一股落寞、空虛的感覺。

(我們剛才在幹嘛？)
這是我的感受，我看到這時，其實已經嘆了好幾次氣。

有人不能接受這樣的表演方式，但這或許就是荒謬劇的表演方式，很誇張的表現，但在這最荒謬的想像中，兩人似乎才終於最貼近彼此的內心。

「我再去煮菜好了」
妻子打破沉默。

「那我去公園看書好了，這次我要拿一本有趣的書」
丈夫起身。

然後在丈夫快出門時，妻子轉頭叫住丈夫。

「彼得，你知道嗎？」
「恩？」

「我真的很愛你」

「恩，我知道」
「我也愛妳」

此時兩位演員剛好在舞台的最左方跟最右方，中間空蕩的客廳場景，彷彿就像是兩個人的距離。

丈夫「真的」知道嗎？妻子說的「我真的很愛你」的這句話，有更重的東西。

這讓我一直想到「巴別塔之犬」這本書，巴別塔不存在，而動物園裡的柵欄則一直都存在。
(巴別塔之犬讀後感：http://posture925.pixnet.net/blog/post/6462037)

我嘆了口氣。

第一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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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場休息的時候，我一直跟Sammi討論我的想法。
因為只有一小時，雖然充斥著大量的對話，但因為表演方式具有張力，反而沒有原本害怕沉悶的部分。

只是我也不得不說，這部戲不是用來娛樂觀眾的。
是用來讓觀眾思考的。

因為有做功課，所以我知道原本的下半場，才是動物園原本的劇本，上半場的家庭生活這一場，是後來作者才加上去的。

所以下半場才更是動物園此劇的重點，這讓我很期待下半場。
在這樣的心情下，下半場開始了。

然後我忘了，之所以加了家庭生活這上半場，是為了讓大家更好懂，讓動物園更完整。

第二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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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從動物園走過來」
一開場，飾演王基立的顧寶明先生，看到在公園椅上坐著看書的彼得，對他這麼說。

彼得沒發現，基立又更靠近了一些，想引起他的注意，又說了一次。
「我剛才從動物園走過來」

我不知道原作者在還沒寫上半場時，是否就有這句話的存在，不過用在這時，我感覺這裡指的動物園，就是上半場的家庭生活。

接下來是王基立一直想引起彼得的注意，一直對他發問，提出問題。
以陌生人而言，是很沒禮貌的，而且很突兀的。

可是彼得卻放下手上那本「有趣的書」，回答了他提出的問題。

跟上半場妻子試圖引起他注意不一樣的反應，那本無聊卻可以賺錢的書，讓他一直很專心的看，但這本有趣的書，卻讓他放下書回答陌生人的問題。

「你住那邊？高級住宅區啊！」
王基立恭維的說著。

是不是那些虛榮心使然，讓我們有時候對於陌生人，卻反而更容易付出回應。

我想起了上半場妻子喜歡「對稱」狀態，這裡的對照，是否有這樣的隱喻存在？

然後王基立用他在動物園的故事，引起彼得的注意。

「但在說動物園的故事前，先說說我的故事吧」

再來就是不容彼得拒絕的，王基立從他的住處說起，社會邊緣人，跟彼得完全不同階層的人，家徒四壁，還有會對他性騷擾的胖房東，還有房東養的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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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看到我就追我，最後我真的受不了」
「我試著討好他，去買了牛肉餡餅給牠吃」
「沒想到牠吃完，竟然還是跑來追我！」
「一連好幾天，每次吃完還是來追我」
「最後，我決定在牛肉加老鼠藥」

「那天去買餡餅時，我跟老闆說，我只要裡面的牛肉」
「正常不是會拒絕嗎？我以為老闆會拒絕我的」
「結果他真的把牛肉挖出來給我了，於是我把牛肉跟藥揉在一起，用力的揉」
「牠還是沒警覺的吃了下去」

「後來房東來跟我說，牠病了，要我幫牠祈禱」
「我好難過，我發現我不想要牠死掉，我大哭」
「又過了幾天，牠康復了」

「我跟牠對望著，我看到牠對我笑」
「然後我發現，我愛上牠了」

「對，我愛上牠了，原來我是想跟他產生關係，因為沒有人要跟我產生關係，所以我只好對相框，對碗盤，對房間，對......」
「對一隻狗，產生關係」

「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真正傾聽別人的需求！」
王基立大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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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很長，很長。
台詞很多，前後順序或內容或許也跟我說的不一樣，不過大意是如此。

王基立大喊沒有人願意真正傾聽別人的需求時，他也沒有顧慮到彼得的需求。
跟上半場的夫妻關係一樣，彼得以為安穩的生活，規矩的性關係是妻子要的，但妻子卻想要有點變化。

就像最後妻子對他說「我真的很愛你時」，彼得還是「以為」他知道。
我們是不是，常常以自己的理解，來當做是別人的需求了？

很長，很長，很長的一大段台詞，全是王基立的說話，彼得都沒有說話，只是聽著。
難怪我之前找的資料說，很難演，很難演好。

說完這麼多，我覺得觀眾應該跟一直聽著的彼得一樣，充滿問號。

「動物園的故事究竟是什麼？再不說我要走了」
彼得終於受不了。

「動物園的故事...啊，我要坐你這個椅子」

然後王基立開始跟彼得搶起公園的椅子，彼得一直維持的儒雅形象，也終於被激怒，明明不需要，卻也跟王基立搶起椅子。

對比於上半場，這一幕應該就是上半場彼得跟妻子進入狂想的那一個段，荒謬的那一段。

整個呈現都很不知所以，但又好像感覺到什麼。

爭吵到最後，扭打間，王基立抓著彼得拿刀的手，刺向自己。

(啊！)

剛才的扭打，突然落幕。

王基立，是一開始就想死的嗎？

所以他才一直激怒彼得。

「我以為，你會走開不理我的」

彼得刺向王基立的那一刀，讓他們產生關係了。
動物園的柵欄，在這時，是否不存在了呢？

就像王基立一直試圖討好房東養的狗一樣，想與他建立關係。
就像他去買牛肉餡餅時一樣，他原本希望老闆不會把牛肉挖給他的，這樣他就會放棄毒殺那隻狗。

就像他一直激怒彼得一樣，他原本希望他會走的，但他沒走。

動物園，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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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看完後，我是呆在那邊的。
就連演員謝幕時，我也只是無意識的跟著拍手鼓掌。

在寫這篇觀後感的時候，才把一些思緖整理出來。

不管上下半場，全是讓我一直思考一直想一直想的戲。
很奇特的一個舞台劇體驗，稍微失去專注，你可能就放空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回不到舞台上了。

人跟人之間的疏離，不管是對最親近的人，或對陌生人，最後可能淪為冷漠，不同形式的冷漠。

「我們既不相愛，也不傷害，只是漠不關心了......」
王基立說著。

對於跟親近的人，甚至對於社會上處於邊緣的族群，我們是否也淪為如此了？

整部戲讓我時時處於嘆氣狀況，但下半場的戲，在當下，真的很難，很難懂。
我是在結束回家後不斷思考，才整理出來自己的感受的。

感覺好像是完全沒有意義，不知所以的呈現方式，但又好像帶點什麼。

很抽離的感覺，讓人一直思考的戲。

也是舞台劇的一種方式啊。

看完後我跟Sammi提到，關於「逆光飛翔」這部電影。
(請看觀後感：http://posture925.pixnet.net/blog/post/47129412)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想起這部電影給我的感受，和這部劇給我的感受完全不同。
電影是給我滿足的，充盈的；但動物園這部劇，帶給我的，卻是問號的，抽離的，甚至，有點難過的......

我終於明白顧寶明先生說的「這部戲很危險」。

很危險，真的很危險，會讓你有很多想法，相對的也可能讓你什麼想法也沒有，還有一種就是讓你抓不到好像存在的想法。

至於王基立口中的動物園的故事，他一直沒說的動物園的故事，彼得為了聽才沒走的動物園故事。

故事已經說完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