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彰化寫不停

新家的美好…
搬到這個巷子裡，已經兩年了
這兩年，他在外地求學，回家的時間很少
前陣子附近的阿姨遇到他，甚至不知道他家有他這個人的存在
他苦笑著，畢竟，他呆在家的時間，的確是太少了

剛搬到這一棟房子的時候，他很不能適應
那時，東西還沒完全搬過來，全家三人，常常新家老家兩邊跑
等到完全搬離老家了，他還是常在夢中，探望那住了快二十年的住處

他並不討厭新家，新家大多了，整齊多了，空曠多了
當然，也冷清多了

每次，在夢中出現的景象，總是那些孩提時和鄰居小孩玩耍的情景
或是母親拿著水管細心淋灑她寶貴的盆栽
還有他父親某次過年前，在家中牆壁上畫了一條龍，用光了他最愛的一盒48色彩色筆，還有他很寶貴一直捨不得用的青梅竹馬送的生日禮物一盒水彩
他本來還很生氣的
但是，在看到那條龍在家中那面牆騰躍後，他反而因為驕傲而忘了水彩的事了

這些情景，重覆在他的夢中出現好幾次好幾次…

那條龍在老家牆上張牙舞爪的第二年，母親就去世了…

自此，又在那個家住了十多年
十幾年的記憶當然不是空白的：
樓上一家人，最早搬離公司提供給主管家庭居住的公寓
鄭叔叔全心經營補習班的事業，辭去了紡織業課長的職位
當然，也就不能再住在公寓裡了
鄭叔叔兩個很會彈鋼琴的女兒，告別了他們這些兒時玩伴，彷彿
也帶走了某部分的童年

住對面的陳叔叔夫婦還是常吵架，只是再也沒有母親出面當和事佬了
雖然如此，一直到陳叔叔某次在公司吐血病逝之前，他們卻還都在一起，沒有離婚
在這之前，他們也搬離了社區，匆匆的，兩個女兒甚至沒有時間告別這些社區兒時玩伴
第二台鋼琴的搬離

第三個搬離社區的家庭，是社區另一家兩個小孩都是男孩的廖家
廖家搬離後，他和他父親還有拜訪他們的新家
他父親和廖叔叔喝著茶，聊著他那時所不了解的悵然
第三個家庭，第三台鋼琴

整棟公寓，二十多個單位，五個家庭，自此，只剩他和他家關係最好的張家

張阿姨是母親的好朋友，一個漂亮的女強人，母親去世前，引荐她進入保險公司
從此事業得意，也老是不在家，夫妻感情，也慢慢變淡…
張叔叔和他父親也有不錯的交情，後來，張家在外也買了一棟房子
全家都搬出去了，只剩張叔叔因工作方便，還常住在老家
兩個男人，在孩子們不在時，常偷偷看著精彩的A片…

只剩下兩戶人家的許多夜裡，鋼琴聲變得很孤單
以往，只要有一家小孩在練琴時，其他家的小孩也會彈起琴
他家雖是五戶人家唯一沒有鋼琴的，但他也會吹著長笛，他父親則是吹著口琴、彈著吉他和著
一個琴聲，就可以引起社區全部家庭的興致
張家兩個女兒，偶爾興致一來，還會大聲唱起歌來
那時他形容沒有氣質又像魔音的歌聲，在只剩兩戶人家後，就很少出現了
他那時才發覺，原來他很懷念
鋼琴聲在無數個空蕩的夜裡迴響著，彷彿提醒著美好的逝去
然後，終於，他們也搬離了…

母親去世後的十幾年，所有的事物，似乎都急劇的變動著
但這些變動，在他的夢裡，卻從未出現過
彷彿空白似的，又彷彿，時空還停留在那樣的美好中…

上次在街上，他重逢了張家的小女兒，這位母親最疼愛的女孩
已經不再是當年的母老虎了，亭亭玉立的
兩人見面，聊了一會兒
有點陌生，有點懷念
聊著兩家的近況，很多事，又變化了
但那回憶中的美好，卻還存在兩人心中

一天， 他看到父親興致勃勃的買了許多盆栽，細心的照顧著
看著那樣的父親，讓他想起，當年專注看著父親描繪及上色那條龍的自己
他知道，一些屬於新家的美好
正慢慢形成…

---

---